[明日方舟同人文/病娇向/W]引信戏言
本篇跟前几篇欢乐向的沙雕聊天记录没有任何关系!内容也会相对偏严肃一点,ooc不可避免,只是凭我粗浅的小杯理解塑造干员,所以不喜轻喷,封面网图,侵删。
1.
“W小姐,最近跟博士相处得挺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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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拿勺的手微微一颤,那一勺土豆泥都差点掉在餐桌上。
愣神了几秒钟后,W轻勾起嘴角,视线望向刚放下餐盘坐在自己对面的棕发少女。
“大早上的,能别说这种恶心人的话吗?难得今天供应的早餐还勉强对我胃口。”
语气颇为戏谑的回答似乎让对方吃了一惊,坐在对面的阿米娅手指微微抵住唇“哎呀”一声,旋即也拿起叉子翻拌起碗中的蔬菜沙拉,不过目光没再放在W的身上。
“那是我的错觉吗?感觉W小姐最近面对博士,没有以前那么咄咄逼人了。”阿米娅噙着欣慰的笑容,继续自顾自把话说了下去,“一开始不是还发生过那种事情吗?在博士的办公桌底下埋真家伙炸弹,或者行动失误后,一见面就揪着博士嚷嚷着要杀掉他什么的...”
嗯...哈哈,的确还有过那种事。
现在回想起,也可以说是一番欢乐的时光嘛。
但是,W却不经心地别过视线,手撑着脸颊佯装不在乎地看向别处,连手中的勺都顺势放下,却也没有出言阻止阿米娅把话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能看出来,现在W小姐跟博士说话的时候,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耐烦,不过还是会把话全部听完,而不是撂下借口就走。”
“因为听漏指挥会导致后续很麻烦啊,我姑且还是很看重胜负这种事的。”
“有时候完美完成行动的时候,W小姐甚至会破天荒地夸一句博士,虽然语气听起来还是像骂他一样。”
“棒子之后偶尔要给颗糖果嘛,那家伙进步得快一些,姑奶奶我也省事些。”
明明是自己提都懒得提的话题,W却不知为何句句都要破例解释一遍,为什么呢?大概是早餐有土豆泥自己心情比较好吧。
阿米娅停下了手中的叉子,W通过余光瞥见那双天青色的瞳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似是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笑意。
“博士跟其他人相处得很好的时候,W小姐也在旁边看在眼里。”
“偶然路过看见博士在与人谈话的时候,W小姐也会驻足,装作不在意地偷听内容。”
“轮流到助理的时候,W小姐的目光总会不经心地往博士身上放。”
...
恶心。
真是恶心。
“说够了没有小兔子!吃饭的时候别给我讲倒人胃口的话!”
令人反胃的话,从对方的嘴里说出,这让W几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力道连她自己都没有控制好,飞起来的碗倾倒,里头的土豆泥撒在桌上,沾了右手半个掌面。
而桌对面的阿米娅并没有丝毫吃惊,依旧表情淡然地,保持着令人恼火的微笑,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W的唇微微一颤,没有继续发作。
奇怪...真奇怪。
明明是W在发火,但她却没敢第一时间望向那双仿佛在发出黯淡光芒的青瞳,仿佛一旦对上视线,就会有什么不妙的东西被吸进去。
她不耐烦地一咂舌,拿起半空的碗坐起身。
“莫名其妙...不吃了,回见——”
“为什么在逃避呢,W小姐?”
阿米娅的话,轻易留住了W的步伐。
“如果真的不在意的话,又何必一句句解释,不是吗?”阿米娅的脑袋仿佛木偶一样转过来,保持着那个渗人的微笑,嘴唇机械地运动着,“你在害怕,逃避着什么,W小姐?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什么东西还值得隐瞒下去吗?”
W没有回话,甚至没有侧脸望向对方,只觉得内心的焦躁不安不断升腾,不断升腾,心脏仿佛化为了滴滴个不停的炸弹。
“你愿意保持这个样子的话,也没关系。我只是看在眼里,好心提醒一句罢了——牙出得太晚,也许连一块肉都不会剩下了。”
在说什么啊?W猛地转过去,盯着阿米娅的侧脸,咬住自己的嘴唇。
自己和那个家伙没有任何关系吧?硬要说的话,就是协助者的立场罢了,剩下的就只有对他的怨恨。
那宛如被愤怒的火焰付之一炬,只剩下不可燃物残渣的怨恨。
况且,自己即使还有在寻求的东西,但也不可能找到了。
紧紧攥着拳头,内心翻腾的狂乱想法却没有一句化为嘴上的厉声呵斥。
将一切收之眼底的阿米娅只是轻快地一笑。
“你在想些什么,W小姐?”
“啊...我明白了。”
“你,还沉浸在过去,不能自拔地活在黑暗里吗,W小姐?”
“也对啦,那样的仇恨就像一块治不好的疤痕——正是因为它才让你束手束脚的吗,W小姐?”
不过,已经明白了什么般,W一个箭步上去,掐住了阿米娅的颈部,恶狠狠地冲着她喊道。
“别那样一口一个小姐地叫唤!你这该死的冒牌货!”
是假货啊,面前的这个女人。
阿米娅绝对不是会把那段尘封的过去当早茶话题的人,因为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明明自己越来越用力,“阿米娅”却没有丝毫呼吸困难的表现,依旧保持着那个笑容,似乎很满意W的反应。
“对,就这样,这样就好了...W小姐。”
“你这家伙到底是谁?戴着这破面具想干嘛!”
W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脸,想要撕开,的确可以感受到一种违和的触感,这只是一具皮囊。
不过,她没有继续揭开,因为自己的手上沾着土豆泥——应该是土豆泥才对。
但是那黏黏糊糊的东西进入眼帘的时候,却是像香槟酒一样,哗啦啦淌至地上的鲜红血液,刺鼻的铁锈味也猛地往鼻子里钻去,明明什么都没有吃,本该习惯的味道却刺得W直反胃。
W怔怔地望向面前的人,对方像是看了一出即兴发挥的喜剧般满意地笑着。
音色不断扭曲着的笑声,伴着边界不断破碎崩解的餐厅——现在才反应过来,周围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这个世界将W强撑着的意识给踢了出去。
猛地睁开眼。
昏暗的房间,不停嘟嘟叫着喊不上名的仪器,滴落着药物的输液管,以及脸上绷得人恼火的氧气罩,很标准的罗德岛病房的配置。
W一把扯下氧气罩随便扔向一边,撑着刚刚复苏带来的强烈眩晕感坐起身,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把输液管也给拔了。
“X的,这是什么个情况来着...”
W正在极力回忆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思绪却被头痛,噩梦初醒的困倦以及许久没有进食带来的乏力堵了回去,想不起到底是怎么了她干脆就不去想,咒骂着挠了挠头发,开始摸索手边床头灯的开关。
手在冰冷的墙体上碰了半天,才触碰到一个像开关的东西,直接按下后,床头才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花了几秒钟适应这基本照明后,W不经心地向四周一瞟,然后瞳孔猛地一缩——病房里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
戴着兜帽的博士双手抱臂,倚靠着墙守在W的床旁,面罩下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看上去睡得正香。
“...”
看着身边不远处的博士,W嘴唇微微颤抖了一瞬后,又狠狠地咬了咬——很痛,应该不再是梦境。
但是,W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不自觉地同时从嘴里蹦出。
“这XX的噩梦要到什么时候啊...”
2.
“真的非常抱歉!都是我的过错!”
博士非常郑重地鞠躬,向坐在床上的W道歉。
本来只是一次普通的行动任务,因此博士也一如既往地简单确定了一下行动报告和成员无误便签署了许可,但是行动结束后却突闻噩耗——W在行动过程中突然失去联系,等到其他成员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身受重伤,尤其是听说当时头部血流不止,队长不得不决定中止行动,火速将其送回岛进行抢救。
听到这个消息,一向冷静的博士都耐不住性子,第一时间赶往了医疗部,却被主刀医生凯尔希以碍事为由给阻拦在了抢救室门外,只能全程站在外面,看着玻璃窗内的医疗部干员们配合默契地处理W的颅内出血后,又一点一点地将她身上的其他伤口给缝合好,时间已经几近午夜。
尚且拥有丰富医疗知识的博士知道W的生命体征已经逐渐平稳,才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大气,不过还是自告奋勇地留守在W病房直到她醒来,既然博士强烈要求如此,医疗部干员自然也阻拦不了,只得同意,于是博士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准备独自守一夜。
...结果就是,博士比躺在病床上的W睡得还要香甜,不知过了多久,总之一睁眼就看见W翘着腿,居高临下地,一言不发盯着睡眼惺忪的自己,那叫一个狼狈。
所以,在这一大一小双重罪恶感的驱使下,博士才表现得比平常郑重数倍,语气十分诚恳地向W道歉。
但换来的却是W眉头近乎拧成刺的表情,仿佛她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场面,她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才一如既往没好气地道。
“我还以为今天什么日子呢,堂堂罗德岛博士睁眼就是给我行这么大礼——给我起来,不然我就一脚踩你头上,看着就火大。”
于是博士也应声站起,挪了挪椅子在病床旁坐下,不过W却下意识地往后方靠了靠身子。
“咳...总之正如我刚才所说,这次行动失败主要是我指挥不当,才让W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不强求你能原谅我,只是想说一句,行动组的其他成员都很努力了,而且大家第一时间就把你带回来...所以,那个...”
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叽里咕噜说一大堆不合时宜的话,真是违和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博士,W不由自主地冷哼一声。
“哈,无非就是想说希望我不要迁怒其他人咯,话大可以讲明白点,我最讨厌的就是谜语人。”
“也不是说迁怒,只是说有什么事怪罪到我头上就好,毕竟他们还是新人...”
“好,那我就说你这家伙大半夜X骚扰我咯。”
“什——才没有那种事!我真的只是不小心睡过去了!”
“喂喂?护士?护士小姐在吗?”
“所以说别喊了啊!”
有些情不自禁喊出声的博士,看着自己面前微翘着腿,一脸讪笑的W,察觉到这是一个无聊的玩笑后,才又好气又好笑地长叹一口气,缓缓坐了回去。
“看得出来,你心情不错?这么说伤也没关系了吗?”
“你这家伙以为姑奶奶我是什么人啊?这种伤没两三天应该就能下地蹦跶了。”
“那也还是太夸张了,还是按医疗部说的接受治疗计划...真的没问题吗?不是在强撑?”随着音量上扬了几分,博士也凑得越来越近,一边急迫地追问着,“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头不痛了吧?还看得清东西吗,我竖起了几根指头?”
“嗨呀你XX的烦死了,给我死开点!”
博士凑得越来越近,而且问的话一句比一句恶心人,因为身体乏力没法后退太多的W一边咒骂一边伸手推开他的兜帽,把他又按回了椅子上后,依旧恶狠狠地向他投以视线,似乎下一刻就会抓起旁边的换药盘袭击博士的脑袋。
感受到W的腕力还是一如既往,而且精神也还不错,博士也就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总之没事就好,突然听说你受重伤,吓了我一跳...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
W看着面前惊魂未定的博士用尾音都开始有些颤抖的语气宽慰自己,刚想骂些什么却有些欲言又止,沉默许久,那有些苍白发干的嘴唇才再次轻启。
“哈哈哈,死不了的,放一万个心吧,你这家伙都没死,姑奶奶我怎么舍得死呢。”
“别说这么难听的话...罢了,”博士双手合十放在面前,出言转向别的话题,“说起来这次行动有什么别的意外状况吗,身为精锐干员的你受这么重的伤,应该多少还是有点别的特殊情况吧...有吗?”
“单纯状态不好,对面无人机的炸弹没躲过去,就这样。”
W双手抱臂,笑容也收敛了不少,目光移向别处,看上去她自己都耿耿于怀,所以博士也不打算再多问什么。
“是吗...抱歉。”
“怎么还在道歉个没完啊,比起嘴上说的,这不得补偿点实际的东西?比如钱啊,度假什么的。”
“嗯...那个我有点没办法...”
“休个假总行了吧。”
“那倒是没有问题。”
“好,我要好好休息半年,别来打扰我。”
“也太多了!如果术后检查没问题的话,最多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切,没劲。”
W伸了个懒腰,不再接话,似是已经失去了兴趣。
每次都是被W引得有些失态,然后一脸扫兴地退出话题的也是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已经习惯的博士反而笑得有些欣慰,旋即正色轻咳,站起身。
“看到你精神不错也就放心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去工作了,术后应该还有些别的检查,记得配合医疗部的工作。”
“是是是,滚吧大忙人,刚好我也清净会儿。”
也没指望能被好言相待,不如说没一见面就被掐住脖子就已经达成目的了,博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宽慰的话,嘱托完一句后便缓步走向门边,按下了门边的按钮。
在博士的身后,W那双橙黄色的眼,目光不知何时从天花板转向了他的背影,似漫不经心地跟随着博士的步伐。
一句只有W自己知道内容的话,却仿佛哽咽在喉,被刺得麻木了舌头,迟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随着那道活页门缓缓关上,自暴自弃般地,化为了嘴角微微上扬的幅度。
3.
昏暗的病房内,W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像一个雕塑,连眼睛都不眨地望着床边,在头部的疼痛逐渐缓解了一些后,思绪胡乱地想着些有的没的。
有的时候不禁感慨,只要活得够久,什么稀罕事都能碰上。
比如这么简单的行动任务,自己居然也能阴沟里翻船,带着一帮子新人参加任务,居然还被对面的炸弹给炸晕了过去,要是传出去,谁知道自己会被其他干员嘲笑多久,想到这里W的太阳穴就直跳,然后引发更加强烈的头痛。
再比如说...自己晕倒的时候,居然会被人陪在旁边,这是不曾有过的事情。
W冷眼望了望身旁的某个家伙,虽然看得出来是来守病房的,但是看着他睡得比突然惊醒的她自己还香,就无端有股火气在蹭蹭地往上涨,要是换作平时的自己非得在他身上绑一圈炸弹——可惜现在W手边什么都没有,哪怕有一支笔都能在他脸上乱涂乱画然后狠狠地嘲笑。
想到博士醒来后惊慌失措的样子,W似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然后又迅速冷下脸来,看着面前这个毫无防备,酣睡已久的人。
...在W有限的记忆里,他可不是会做看守病房这种事的人。
有谁参与了行动,哪个不走运的家伙不小心死了或者受了伤,哪些稍微走运一点的苟活到了医疗部,救回来或者没救回来,这种事情对于曾经的某个家伙来说,只不过是一页白纸上的一行数字罢了,在被扫了一眼记住后,就被放入了积满灰尘的阴暗角落。
对于其中某一个受伤的倒霉蛋,无论是否有替代品,没有必要他都绝对不会亲自见上一面,那些只活在自己战术规划报告里的家伙们,于他来说就是那种程度的存在,他对于自己的指挥能力就是如此地自负。
W回想着曾经听过的那种,机械,平静,冷淡到像机械一样令人作呕的语气,源于某次来了兴致打发时间的对话。
“我收到了你不参与行动的请求,如果是身体不适这种理由,请递交完整的申请以及医疗部评定的身体状况检查报告,否则不予同意,W干员。”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依旧如合同内容履行你与我们的雇佣协议,如实执行我下发的行动规划。”
不同意也无所谓,本来W也只是想要故意恶心一下他罢了,谁知道对方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一如既往地自顾自敲定了最终方案,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令人不快到极点。
想到那个家伙坐姿端正到令人厌烦地在办公桌另一头,语气淡漠地答复自己,后槽牙就在嘎吱作响。
所以,像这种看守在病房里干耗上一宿的行为,何况躺在病床上的还是自己,在W认知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是想卖自己一个人情吗,还是来数落这次重大的失误?不知道博士打的什么算盘,也不知道他睁开眼后第一句跟自己说的话会是什么,这让W居然有了那么一丝算不准的害怕。
...害怕。
害怕?
W的嘴唇微微一怔,就这样愣神了数十秒,然后才不由自主地哑笑起来,像是看了喜剧演员为自己拙劣的演技忏悔一般,坐在台下的观众不带道德心地嘲笑着演员本人。
自己真是疯了,还是说脑子烧坏了,又或者被梦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臭女人给影响——对,那个梦里矫揉造作的女人也让W火气更盛。
开什么玩笑。
收放自如地,W瞬间又收起了她招牌的笑容,然后垂下视线,盯着不远处呼呼大睡的博士。
她会这样一直盯着到早晨,如果早晨还没有醒来,那就中午,甚至是又一个晚上。
为的只是醒来后能够跟博士对上视线,看着他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擦擦嘴边的口水,说上一两句胡话,如果能不小心一头栽倒在地上就更好了,然后,W会第一时间露出嘲讽的笑容,哈哈大笑着“哟,醒啦?脑子没事吧?”把他会说的全部话给堵回去。
也许这很无聊也很浪费时间,但无所谓,对于现在的W来说,她并不缺时间。
4.
老实说,这一次和W的对话,居然能用一句顺利来形容。
虽然不知情的人听了会有些奇怪,方才W与博士说话满口都是戏谑和讽刺,没有感受到一点基本的尊敬——但她就是那样的人,如果一醒来发现她对自己用平静恭敬的语气的话,那博士会认为不是在做梦就是W脑子被震坏了。
而且,博士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被臭骂一顿甚至被扇一两个耳光——他在脑内已经预演过很多种可能性,但所有剧情发展的共同点都是W说着“你这XX的什么弱智指挥啊”然后把枕头往自己脸上扔...不过居然没有发生这种事,被嗤笑着嘲讽几句都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W甚至没有埋怨博士的指挥,而说是她自己发挥失常,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见得到啊...
握着手中的笔,博士就这样陷入了一阵不短的回忆。
最开始,W的标签是“敌人”。
萨卡兹佣兵头目,爆破狂人,战场上的危险分子,率领着残暴而高效的小队...
就算恭维地来说,这些头衔和称谓事到如今也完全称不上光彩,在本舰收到来自前线的模糊录像中,那白色的中长发,萨卡兹魔族标志的猩红色角,代表着破坏欲望高涨的尾巴,以及近乎标志性的狂气笑声,即便是在屏幕外都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没好事,而她一直在笑。
这是某位战后干员的中肯评价。
后来,这个标签居然变成了“同伴”。
切尔诺伯格事件中,她还与本岛发生过冲突,博士曾经都还在头疼如何对付这样一个棘手的对手,但是不久之后她的叛逃,以及凯尔希亲自交涉并与W签订战略合作条款...这样一个曾经的敌人,居然直接成为了罗德岛的干员之一。
博士并不理解,不过,既然是凯尔希的决定,他自然不会反对。
只是最开始融入岛上的时候,真的困难重重,最本质的原因便是,想让参与过那些冲突的幸存者就这样忘去遗恨,未免太过残忍。
时不时的餐厅斗嘴都算家常便饭了,有的时候更是会大打出手——没有上升到热武器层面都要感谢他们还算尊重岛内的规章制度。
可即便如此,W却依旧盛气不减地笑着,说什么“不想帮我就不要勉强帮我啦”、“我都对你们的人出过手,何必为难自己呢”之类的讽刺话语,然后往往把冲突更上升一个层面,无论是博士还是凯尔希亦或是阿米娅,都只感觉头疼无比。
好在,W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并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至少她没有背后捅刀的想法,完成的一个个高难危险任务,虽然不至于逆转风评,但至少让岛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相对平静了一些。
对于博士来说,W的标签甚至还有“故人”。
尽管从一开始就隐隐察觉到了一点什么,但丝毫没有减少得知这个事实对博士带来的冲击。
“真是好久不见,虽然这个“好久”可能含义不同。但没关系,既然现在的你不是我要找的你,那你暂时是安全的,暂时哦。”
W招了招手,然后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到博士办公椅侧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浑身上下都跟干员首次报道的气氛格格不入,嘴上还说着一番令人没法不在意的话语,不过印证猜想带来的惊讶当时就冲刷掉了博士心里浮现的怒意和不快。
不过另一方面,W也像一面不会说谎的镜子,在之后日子的谈话里或多或少映射着博士的过去。
“你过去很喜欢和我们打交道,因为雇佣兵是高效的战争工具,像快餐一样开袋即食用之即弃,对于你来说再方便不过了。”
“抱歉...”
博士一声道歉的话语,却让W的表情微不可见地闪过了一丝惊讶,然后她眼皮微跳地,像是看着一个吃错药的人般望着自己。
“...你该道歉的也不是我,算了,这种感觉还蛮新鲜的。唉,什么都记不得可真是幸福,是吧?”
一般情况,往这个话题聊个两三句就已经是极限了,一旦深究或者有意无意追问起过去,W不是装作一副说错话的样子哈哈笑着蒙混过关,就是说耳朵不好没听清,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只有唯一的一次...W会漠然地不出一言,罕见地收起那种玩味的笑容,静静眺望着远方的风景,那双橙黄色的眼中,居然少有地带上了几分忧伤。博士甚至感觉说错话的是自己,却也不太好挪开视线,就这样静静地望着W清秀的侧脸,感受着时间缓缓流逝。
那是博士第一次知道,原来W除了喜悦和愤怒之外,还有着别的感情。
那也是博士第一次发觉,W也是一位称得上漂亮的女性干员,只不过被一层充斥着血腥味的狂气给蒙上了面纱而已。
过了许久,W才转过头,表情一反平常地认真,缓缓启唇。
“博士。既然从没人对你提起,那当你回忆起那件事后你会作何反应,我相当感兴趣。”
博士轻歪着头表示不解,惹得面前的W勾起一抹轻笑。
“别这么困惑,你只要先记住这个名字:特蕾西娅,对,特蕾西娅...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样就够了。然后,我会看着你的,如果你胆敢放弃,践踏或者忽视她的理想;又或者某一天你脑子撞坏了,记起了那时候发生的事的话,我会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杀了你。”
“不过也只是丑话说在前面...现在的话,和一个这样的你并肩作战,感觉也挺奇妙的,在你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之前,我们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嘛。”
W就这样,嘴上说着危险无比的话,脸上却平静无波地露出了笑容,如果仔细品味的话,甚至能听出一丝温柔,真是可怕。
她缓缓伸出手,把博士的手强扭了过去,然后拉上了小指。
该说是恶魔的契约,还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呢,总之截止到目前,并没有发生约定里的那种事情。
也许正是有了那一次的经历,与W相处感觉没有曾经那种满是刺的感觉了,她也没再开很过分的玩笑,也没有时不时找麻烦,甚至破天荒更加投入的工作——不只是作战,有时候还充当教官的工作,尽管嘴上骂骂咧咧,教导的成果却意外地不错。
博士也比以往费了更多精力,让罗德岛的前进方向逐渐引向正轨。
与此同时,博士发现W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多少有些改变,并且时常可以看见她在某个角落盯着自己,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给他来上一张照片。
尽管不知道目的为何,博士也相信这是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没有去追问,也没有更进一步地向W诉说什么。
正如那段尘封的过去一般,自顾自地揭开伤疤,只会换来满手的鲜血吧。
博士深信不疑。
5.
医疗部办公室的金属门缓缓打开,上午的工作刚告一段落的凯尔希一如既往地准备午休一小会儿,在自己的靠椅上缓缓坐下。
“boom~”
刚一落座,凯尔希就听见了一句不和谐的声音,不过并没有令她恼怒或者不快,只目光清冽地看向藏在角落里的不速之客,手上则是打开茶叶罐准备泡茶。
脸上带着欣快的笑容,穿着病号服的W从阴影中走出,伸手捏作枪状指着凯尔希,她的座位底下当然并没有安装炸弹只是W的玩笑,但是凯尔希这平淡的反应多少还是让W有些扫兴,幸灾乐祸的笑容收起了一些。
于是W上前几步,直接坐在了凯尔希的办公桌上,百无聊赖地摇着双腿。
“啊,如果你想问门的事情,医疗部门的密码我老早之前都搞到手了哦。”
私人空间被侵犯到这种程度,对方还带上了几分挑衅,即便是凯尔希也没有办法置之不理,她一边在茶杯里放入红茶叶,一边轻叹口气问道。
“不请自来找我有什么事?你现在还需要躺着静养恢复,W。”
“别那么冷淡嘛,当然是有点事想拜托一下才会来老女人你这里啊。”
“如果是求人办事的话,至少给我把态度端正了——从我的桌上下来,然后用正式的称呼。”
“切,真是没劲啊。”
W再次站回地面,没好气地抱怨一句,然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看上去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意识也很清醒。
确认到这点后,看着W跟往常一样没个正经的样子,凯尔希也不多言,伸手按下了桌上热水器的按钮,嘴上同时下达了逐客令。
“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病房待着吧,我下午还有别的工作,没有时间跟你玩这种...”
“给我开点药,凯尔希。”
在凯尔希把话说完之前,W收起玩味的态度,转过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地说道。
“是麻醉效果过了让你很疼痛吗,那可以向医疗部的执勤干员申请镇痛药物。”
“我要精神类的药,治脑子。”
“...”
凯尔希哑声了一瞬,手上拿盛好热水的茶杯的动作都迟疑了一下,才稳稳地端起茶杯,目光汇聚在W的脸上,可是当她看W的时候,后者却有意地别开视线,显然是在回避目光交汇。
“在我生气前,你还有余地解释这只是玩笑。”
“哈哈,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正是因为不像才让我头疼。”
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没有喝红茶的工夫,凯尔希将茶杯放在一旁放凉。
“你为什么要那种药物?有什么症状了吗?”
“老是做怪梦,然后会看见该死的幻觉,还会跟我说话,烦死了。”
“...行吧,我会给你一份精神鉴定的医嘱,你拿着去找调香师干员做心理测试。”
熟练地拿出了纸笔,凯尔希正准备落字,却被W的一句询问叫停。
“精神鉴定?还需要那玩意?”
“不详细询问出现幻觉的原因的话,怎么给你对症下药?”
“嗯,那我不要了,走了。”
“站住。”
虽然知道W变脸比翻书还快,但前一秒还在认真拜托的她下一秒就打算什么都不做走掉,原因肯定没那么简单,凯尔希怎么样都不会放她就这样离开——好在W还是听劝地驻足,冷着脸侧过身来看向自己,多少还是抱有一丝期待。
不过凯尔希也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陷入了一阵思索。
许久,她才在纸上写了一两行字,并落款签名递给W,后者伸手拿住纸的同时,感受到了一阵阻力,故而看向凯尔希的双眼,只见她颇为认真地看着自己,开口道。
“两种药物。一种安眠药,一种副作用很小的基础抗精神分裂类药物,找医疗部拿药,如果一周后症状还没有改善,就算押着你我也会让你去做精神鉴定。”
“是是是,谢啦老女人。”
似是没太当回事,W漫不经心地抽走纸条,摆摆手算是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凯尔希的办公室,将门给带上。
然后,W收敛起脸上所有的笑容,确认了一下纸上的内容,的确是药物处方,虽然药名她不太懂,但至少看上去不像什么“一进门就把她控制住”的暗语。
“我个人觉得,那种东西可能没有用哦,W小姐?”
...W的目光从纸上挪开,望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完没了的那个女人。
她还是像最开始一样顶着阿米娅的皮囊,不过这一次却已经看不清她的脸,那个脸上像是被画了一圈黑线团的女人就这样倚靠着长廊的墙壁,笑着望着W,并给出了她没有用的烦人建议。
沉默了一瞬后,W自嘲般地挤出一个仇视的笑容。
骂完后事不宜迟地,W踏上了回医疗部的步伐,并且不经意地想要加快脚步,甩掉那个女人——尽管她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意外地,这一次她并没有没完没了地跟上来,W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发现安静的长廊上不再有他人的身影。
于是,W也松懈地放缓了脚步,因为说实话这具身体的状况不算很好,如果剧烈地跑起来可能会摔倒。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经过了几个拐角后,终于快要到达医疗部的住院区域,W悬着的心才多少放松了一些。
...马上却又因为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而绷直。
连W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情不自禁地驻足,像个小偷一样贴在拐角处,然后探头探脑地向那边投以视线。
一如既往地作兜帽人打扮的博士走在路上,而他的身旁是某个不太认识的女性干员,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医疗部的反方向走去,也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尽管以这个距离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从并肩的距离来看,二人的关系肯定说不上差。
W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就这样不出一言地远远望去,目送二人渐渐消失在下一个拐角处,进入视野盲区。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反正与自己无关——她第一时间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擦了擦指甲上的血液,一脸扫兴地往住院区踏出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
没过多久,W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似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旋即再次转过身去,咧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6.
“晓歌的手...已经恢复了吗?”
“嗯,伤口没有别的状况,如果顺利的话这周就可以把线拆掉了。”
白皙的面容抿出一个温柔的笑,晓歌摇摇头表示自己已无大碍,这才让博士悻悻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下次不要这么激进了,要是再受伤的话,队里的大家会担心的。”
“我会的,博士,真的很感谢您。”
“我也没做什么...”
晓歌直直的目光让博士有些没法对视,他刚想另找别的话题,思考的时候突然感受到后背被人猛地拍了一下。
“哟,一见面就在职权骚扰女干员吗,博士?”
“咳咳...W啊——别乱说,我们只是在谈工作而已,倒是你怎么在这里?”
“嘿欸?工作吗...”
看着穿着病号服的W出现在自己面前,比起被捉弄的不快更多的是困惑,按博士的理解她应该老老实实躺在床上静养才对,可对方倒是精神到还能开得起玩笑,应该恢复地不错。
可是当W站在博士面前的时候却收起了玩味的笑容,那双橙黄色的眼瞳也没有放在博士的身上,而是在晓歌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后者并无兴致地别开视线,不出一言地仿佛在等对话结束,不打算打扰。
望了望面前这位女性干员的表情,W像是猜到了什么一般,再次露出了微笑。
“我倒是感觉这位小姐并不是只想谈工作嘛,刚才气氛不错哦,我打扰你们了?”
“什,别乱说,晓歌会困扰的。”
“哈哈哈,可惜没有带上我的相机,不然高低不得整个大新闻?”
“你啊,刚下病床就这么来劲...”
看着博士有些惊慌的样子,W笑容更甚,似乎对这种闹剧发展很是满意。
可是,在她的心中,羞耻和自我厌恶互相吞噬,然后潦草地、混乱地比划着圆圈。
脑袋突然像是触电了一样,闪过了一阵疼痛,让W几近站不稳双腿。
“你怎么了,W?是头又不舒服了吗?”
“少管...我什么事都——”
也许是被头疼刺得脑袋的齿轮卡壳,W罕见地寻找着回应的词汇,回复第一句话明明已经咬定在嘴边,却又消失在遥远的地方。
W看见了,一位女性站在不远处,倚靠着墙壁。
白色偏粉的长发,淡粉色的双瞳,萨卡兹特有的双角,朴素却高洁的长裙。
她抿着温柔的笑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
这该死的噩梦,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在表情稍微软弱了一瞬后,W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女人。
“活腻歪了是吧!说了多少次了冒牌货!滚出我的视线!”
“呵呵...不是挺好的吗,W。”白发女人一只手微贴唇,露出优雅而宠溺的笑容,语气平淡地说道,“就这样忘掉过去然后正视前方,不是挺好的吗,这不是你期望的吗?”
“滚...”
“我很欣慰哦,W的话,一定能寻求到自己的幸福吧,呵呵...”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砰——
W掐住那个女人的颈部,重重地摔在墙上,倘若是以前的自己,这绝对可以称为大不敬,但是眼前的这个只是彻头彻尾的冒牌货罢了,她怒视着依旧噙着笑容的对方,伸手准备去撕扯对方的脸庞。
“你到底是什么人!穿着这身皮囊很有意思吗!我XX的把你这脸给撕了!”
“W!”
一声惊恐的怒斥,将W的意识多少拽到现实里。
博士的手紧紧握住了W的手臂。
而W的手则是紧紧掐住了晓歌的颈部,对方也丝毫没有反抗。
后知后觉地,脑袋像是被锤子重重地击打了一下,又像是喝了很烈的酒一样,感觉有些天旋地转,W怔怔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晓歌才一边咳嗽喘气,一边缓缓靠着墙坐了下去。
“晓歌,你没事吧?”
“我还好,不用担心...”
“W!你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袭击晓歌!”这一切发生了太过突然,博士带着自责的愤怒,伸出双手摇晃着W的肩膀,可她无神的双目却没有丝毫对上视线的意思,这让博士也不得不冷静些许,缓和了几分自己的语气,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不像你。”
过了许久,W才再次露出了反应。
那是近乎抑制不住的笑容。
W一把甩开博士的手,不顾面前二人的目光疯狂地大笑着,笑到眼泪都流出来,然后猛地沉下脸,目光冰冷地看着表情非常惊讶的博士,勾起嘴角。
“不像我...哈哈,对,很对啊。”
“确实不是我会做的事情呢,跟你们装作一副相亲相爱的样子,开什么玩笑啊!要吐了!”
W揪住了博士的衣领,脸近乎贴了上去,瞪大的目光盯着博士的帽兜之内,那双橙黄的眼仿佛已经失去了高光。
“当初或者之后的什么时候都好,我就该找个机会把你炸死的!”
“连自己朋友都杀的人,在谁面前显摆高贵呢...少来管我!”
最后的怒吼,却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哭腔。
W也不知道自己眼旁的泪水,到底是由哪种情绪酝酿的,她只怔怔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嘴角不断颤抖着地,看着面前震惊到一时无言的博士。
想要解释什么,想要反驳什么,想要挽回什么,但是该死的舌头却麻木着,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博士才从一尊塑像变回了人类,他缓缓伸出手,握住W捏住自己衣领的手,力量已经并不大,很轻松就将其放下。
“回病房吧,这是命令...你只是太累了,W,回去继续治疗,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
...哈?
W错愕在原地,久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更生气才对,直接扇自己一耳光,都可能比说这种令人恶心的话要好受得多。
可是博士却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对自己说,看上去反而是他那边露出了歉意。
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反胃,W直感觉双腿一软,但是被及时扶住,耳边传来的是一阵让自己清醒一点的呼唤。
“真是令人恶心...”
失去意识前,至少为了不让动摇暴露地很明显,脸上挂着刻意的笑容,W如此低喃道。
7.
“我才跟W谈完不到一个小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抱歉...”
跟博士并排站在病房外,凯尔希揉了揉眉间,语气平淡却又无奈地感叹了一句,而博士除了道歉以外也说不出别的话,他也不经意攥紧了拳头。
大概从目击者晓歌口中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面对情绪有些低落的博士,凯尔希也不想再说更多苛责的话语。
玻璃窗内,是已经清醒过来的W,她收敛了所有情绪,百无聊赖地歪着头坐在病床上,盯着房间内的盆栽植物发呆,而感受到了病房外复杂的视线她也没有转头,只是目光投了过来,然后冲着凯尔希和博士竖起中指,旋即又把视线别开。
“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跟我来,博士。”
双手放在衣兜内,凯尔希头也不回地往长廊的另一头走去,博士则是将视线继续停留在W身上几秒后,也跟上了她的步伐。
很快,二人到了长廊尽头的一处空旷区域,能看见外面的天空。
也不过多地绕弯,凯尔希单刀直入地讲述了情况。
“我想你已经多少猜到了...W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具体原因不详,但如果已经开始出现幻觉的话,情况不容乐观。”
“幻觉...啊,原来是这样...”
从凯尔希手里接过文件板,听到她的解释后,博士多少有些明悟,回忆起当时W的样子,的确像是出现了什么可怕的幻觉。
打开递过来的文件板,里面是W之前的一系列体检数据,而除了矿石病的几项指标依旧不容乐观以外,其他看上去倒是没有大碍,也就是说至少短期内没有性命之忧——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庆幸,博士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治疗计划是检查一下W的脑内状况,不排除源石颗粒出现在脑组织的可能性,结合她之前受伤情况,也许正是因为有这种情况才会令大脑产生了错觉。”
“这样啊...我相信你们的判断。”
“嗯。另外,我叫你来单独谈话,也并不只是跟你说明情况而已,也需要你做出决断。”
“决断?”
合上文件板后,博士困惑的目光与凯尔希交汇,发现她比平常更加认真地盯着自己,让他不由得直起腰背。
“...话可能有些难听,但你先听我说完。”
“源石颗粒结晶在脑部的情况,我们遇到的少之又少,就算是我也没有确切的把握能够完全解决问题,动不动手术是一个很慎重的选择。”
“如果失败了的话,W轻则症状没有改善甚至恶化,重则性命可能不保,所以最有可能采取保守治疗。”
“退一步说,如果W的症状与矿石病无关的话?或者采取保守治疗后,精神症状还有的话?”
“老实说,平常的W作为携带爆破武器的干员就足够危险了,如果是精神状况还有问题的W...我不愿多想她之后会有多么危险的举动,可能会有各种无法挽回的损失。”
自己应该考虑与W解约,收容控制她的事情了——凯尔希的话语里大概就藏着这个意思。
博士一时无言,望向远方的天空,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位白发橙眼红角的萨卡兹,耳边萦绕着她有些恼人的笑声。
“这样啊...”
许久,博士才缓缓开口。
——
精神开始有些疲惫的博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近乎是瘫软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望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一如往常地直接倒头就睡,可是平时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情,现在闭上眼很久却丝毫入睡不了。
不只是无法睡着,嗓子也有些发干,于是博士坐起身,喝了一口桌上保温杯里面的红茶。
就在这个时候,随身终端响起了提示音,他从衣兜内拿出后,上面赫然是来自凯尔希的简讯。
“W不愿意配合治疗,把看护的医疗干员击晕后,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我在派人找她。”
“什么?都这种时候了...”
“你有什么头绪吗,关于她会藏在哪里。”
“没有,抱歉。”
“这样啊,那如果有什么发现记得通知我。”
明白——博士刚想回复一句,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开始麻木了。
欸?下意识出声的舌头也麻木了,声带不能发出声音。
随身终端就这样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博士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站不起身,从靠椅上滑落,倒在地上。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博士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想要挣扎,但是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不断放弃抵抗,意识也一点点地被夺去,逐渐拖入黑暗之中。
“boom~”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身影,踏着轻快的角度从黑暗之中走出,博士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视线。
眼前是一如既往带着熟悉笑容的W,用手捏作枪状,指着博士自己。
那是可以称之为危险的笑容。
——
“嗯...他们走了呢,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明明不久之前还是挺能说的嘛。”
“你也偷听到了吧,博士在考虑放弃你哦?”
“哈哈哈,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刚才回病房的时候,你那个表情。”
病房内,那个女人语气戏谑地向自己搭话,W默不作声地继续放空视线,就算堵住耳朵也还是听得见这烦人的声音,所以装作看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她说的都是事实,自己也许不该偷偷溜出去,听那两个人的谈话,惹得自己不痛快。
见W没什么反应,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感觉有些扫兴地,在房间里踱步,很快便像是已经思考完毕,最后还是出现在了自己视线的边缘。
“你那份从容,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答案,你不是早就有了吗?”
W的瞳孔微微一缩,眼皮也不断跳动着——她本来想继续无视下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是当视野边缘出现了那个女人的真容,瞥见那没再被黑线给遮挡住的真容后,她没有办法不被吸引视线,就这样怔怔地望过去,目光交汇。
白色的中长发,猩红色的双角,橙黄色的双瞳,冷漠的表情。
一个哪里都称不上可爱的女人。
她毫不避讳地与W对视,没再说一句话,似乎已经把决定权交由W手中。
臼齿都快要碎裂,吞了下去,心脏好像被几根针扎进去,传来痛楚。
W的橙黄色的双瞳仿佛唰的一下,染上了一层黑暗,干涩到说不出话的喉咙,也就不再出声,转而再次露出了笑容。
犹豫的意思,已经没有了。
8.
等到意识逐渐回归身体,想要挪动一下时,身体却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动弹不得。
博士的眼皮像是在痉挛,缓缓睁开眼睛,视野里有一双橙黄色的眼睛,还有随风摇曳着的白色中长发。
“哟,醒啦?”
W似笑非笑地,单手撑着脸,向刚醒来的博士问候,她的背后是灰蓝色的夜空以及一轮明月,昏暗而破旧的房间里,月光是唯一的照明。
“W?为什么你在这...不,等会儿...这里是哪儿...”
外面甚至能看见残垣断壁,这里显然不是罗德岛舰内,说是杳无人烟的荒漠都不夸张。
理解不了现状而产生的头痛,博士刚想伸手扶住额头缓解,却发现四肢都动弹不得,并不是因为刚醒来的肌肉疲软,而是明显感觉到一种阻力,低头才发现他的手脚都被绳子捆在一张椅子上,W与自己隔着一张破旧的木桌,坐在对面的一把椅子上。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慢慢涌入大脑,想起被药物迷晕前看见的W,巨大的信息量让博士第一时间感受到的甚至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困惑不解。
“你到底要做什么,W?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了。”
“哈哈哈,你那是个什么表情啊?怎么了大天才,看到现状你还理解不了吗?猜猜呗?”
明明博士已经变得非常认真,但是W却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捧腹大笑,然后伸手示意博士看看台面,他这才发现原来桌上还放着东西,只是因为照明太过昏暗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那是两个炸弹,分别摆放在二人面前。
真是浅显易懂。
“随便挑一个拉开拉环,你面前的也好我面前的也随便,然后我会拉开另一个的拉环——嗯,就是这么回事,很简单的游戏吧?甚至都可以说无聊了。”
“开什么玩笑!你到底在做什么!”
“啊...原来如此,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了,放宽心放宽心,这炸弹是我之前特制的,爆炸范围很小哦,连桌对面这种距离都不会被波及的,哈哈哈。”
“我说的是这个吗!你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W?你疯了吗!”
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博士还沉浸在怒火之中的时候,W的手掌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接下来的话再次咽了回去。
简直就像要捏成一团般地,无比强烈。
“咳!咳咳咳!”
“啊啊,吵死了吵死了,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闭上嘴啊?”
W此时的笑容,对于博士来说既很熟悉,又非常陌生,那是在刻薄的时候会露出的笑容,像是猫在玩弄自己的猎物一样,又带着几分散漫的残忍。
与那双几乎失去光芒的眼瞳对视的瞬间,博士脸上的血色迅速的消退,浑身的血液像是找不到去处一般逃离身体,思考也在这一瞬间冻结,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回复。
“好啦,就是这么回事,那么要选哪一个呢?我都可以哦。”
W的状况也不是很理想,似乎捏紧博士的脖子都已经算很吃力的事情了,她坐回椅子的动作明显带着放松的疲软,长时间的站立似乎都做不到。
望着W拖着这种病态的身体,说着不可理喻的话,却还是挤出这种不合时宜的笑容,博士的心脏像是缺了一块一样,感受到刺痛。
“不...我做不到那种事。”
“...哈?”
博士开始用力地摇晃身体,突然发觉身后的双手被绑得并不算严实,忍受着皮肤被细绳摩擦的痛感之后,他就这样挣脱了捆绑。
W自始至终也没有阻止他,尽管这似乎超出了她的意料,却依旧噙着笑意,直勾勾盯着博士,期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活动活动手腕,站起身的博士盯着W的双瞳,本想说出口的苛责也就吞了回去,只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不假思索地抓起W面前那颗炸弹,拉开拉环,然后用最大力气扔出了窗外。
“轰——”
大概只过了五秒左右,爆炸的声响便划开夜色的沉寂,传入这破旧的房间之内。
果然不出所料,W面前的那颗炸弹是真货,她早就做好这种打算了吗?
博士无言地转过头去,望向依旧看着远处出神的W,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也没有想到博士会这样做,脸上写满了扫兴。
许久,由博士的话语打破沉默。
“闹够了吧...该回去了,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博士没有把话说完,当他看见W的反应时,下意识哽住了话语。
惊恐。
这种根本没见过的表情,不合时宜地出现在W的脸上,她的嘴角微微抽搐着,迟迟说不出话来,然后像是看了一出荒诞不经的喜剧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W?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很可惜啊,真的很可惜...”伸出手指,慢慢擦去了眼角的泪珠,W笑意不减地向博士伸出了她的手,“我也玩累了,扶我一下。”
“你啊...”
这样就可以了,博士并不打算责怪W,她毕竟还是个病人,不去过问的话,就能回到本舰,再次回归正常的生活吧——他是这样想的。
直到W将另一个,拉开拉环的炸弹放在他的手上,然后紧紧地,近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攥紧在二人手心里。
大脑理解这个事实还慢了半拍,下一个瞬间,没骨气的大叫才迟迟从博士的嗓子里钻出。
“W!”
“哈哈哈哈!这不是挺好的吗!”
完全不让博士挣脱地,W用尽力气起身,虽然双腿一软,但还是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体。
也许是身体接触让博士的大脑瞬间宕机,又或是到了最后关头的无力,博士反而冷静了下来,垂下自己挣扎的手,任由那几乎要把自己肩膀勒断的双臂继续加重力气。
像是走马灯一样的画面在眼前浮现着。
——
“我认为没有那个必要,凯尔希,我们不应该放弃W”
“...可以说说理由吗?”
“就算投入不了战斗,教官之类的后勤工作也可以胜任的吧?你看W虽然那个样子,教人还蛮有一套的...是吧?”想要说服凯尔希的博士手嘴兼用,显得有些笨拙,“而且,我也不想再被说成把人用完就丢的那种家伙了...”
凯尔希看着表情难得认真的博士,长叹一口气。
“如果是你的选择...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谢谢,凯尔希。而且我相信W之后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博士这么在心中想着。
画面依旧缓缓转动着,博士怔怔地望着前方出神,那里似乎有一位白发橙眼,红色双角的漂亮女性,一如既往地嗤笑着,没礼貌地直接坐在自己桌上,开着攻击性很强的玩笑话。
但老实说,他并不讨厌那个笑容。
只是这种话,应该也再没机会说出口了吧。
火光与热量连疼痛的反应都没给,很快笼罩住博士的身体以及视野。
9.
...啊。
真是无聊。
有的时候觉得,身体太结实,命太硬也不是一件好事。
即使睁着眼睛,眼前也是一片黑暗,耳朵更是听不见什么声音,只觉得嗡嗡的声音很吵很吵。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动弹不得的身体终于有了除了床以外的触感,那是颈部传来的一阵压迫感。
“为什么...要...明明...博士他...”
你好你好?听不清啊这位小姐,可以麻烦再靠得近一些吗?
当然,现在也说不出口,何况脖子被她掐住,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已经感觉在失去意识的边缘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了吧,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没有反抗的必要。
果然啊,“这么久以来对不起啦”也好,“其实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你啦”也好,这种肉麻到让人直倒胃口的话,还是等到那边再慢慢说吧,反正都是要下地狱的人,想碰上应该不难。
如同戏言一般的想法,把自己都逗乐了。
W一如既往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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